大藝術家（七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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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藝術家（七）
一切都能解釋……解釋不通。
溫念反覆思考, 仍舊沒能想出江遲月的行為邏輯。
她和段灼早在之前便定下約定，在這次怪談世界裏找找機會，在不危及對方生命的情況下, 試探試探。
在真正確認後，她還是有些恍惚。
江遲月無論從哪方面來說，都是一個負責任的，關懷所有人的“大家長”一樣的人物，日常相處中也很正常，所以為什麽, 偶爾會對自己有那種表現？
“咚。”
右側的門傳來悶重的一聲。
溫念下意識的擡頭向聲音源頭看去。
房間門毫無保留的大敞，溫念猝不及防, 將裏面的內容物看得一清二楚。
那是十幾臺亮著的電子屏幕, 上面顯示著不同房間內的同步監控畫面。
她與屏幕中的自己對視。
溫念不能離開。
屏幕裏的樓道上, 阿武拎著警棍, 從上而下的在巡邏。
她得去……把門恢覆原狀。
每跨一步，屏幕上她的特寫也會更近些。
當溫念觸碰到把手時，所有的屏幕上已經全是圍繞著她的, 不同角度的鏡頭了。
她輕輕拉過門, 將它恢覆成幾天前的樣子。
屋子內的惶悚感散去大半。
“就這樣就好了。”溫念疲憊地說。
她回到房間內。
【宋星】：到點了朋友們, 我要開始做變態了。
【江遲月】：……
【溫響】：等你好消息
【宋星】：好的我現在聽到了男主角的聲音，他在喝水，他坐下了，他又站起來了，等等他又坐下了？
宋星雙手捧著手機, 努力說服自己, 這是任務需要，不是自己變態。
耳機裏細細簌簌的聲音還沒停。
衣物摩擦聲, 房門打開的聲音……
“你又在抱那只醜熊了。”男人聲音和煦道，“我不是說過麽？只有我有擁抱你的權力，任何生物對你的註視都會讓我不安和傷心……當然也包括這只玩偶。”
宋星擡手捂住嘴：“……？！”
這裏面還有第二個人？
“我……”是個女人的聲音。
像很久沒開過口一樣，在略顯失真的傳導中，顯得更為沙啞。
又是一陣摩擦聲。
接著，是驟然放大的嘈雜音，宋星放下手機，雙手將耳機和耳朵隔開了些距離。
男人的聲音仿佛近在咫尺：“我這是發現了什麽？”
很近。
宋星屏住呼吸。
他在貼著竊聽設備說話。
“刺啦——”
尖銳的機械電流聲震耳般轟鳴。
宋星面色微沈，一把扯下耳機，重重丟出去幾步遠。
【宋星】：他發現了，還把設備捏碎了……
監聽第一個晚上，就被發現了？
溫念整合著得到的信息，又在群裏安慰了幾句。
她這會兒精神好了不少。
【宋星】：花瓶我都檢查過了，不過只有幾個早期作品有署名信息，叫什麽……宋清禾。
【江遲月】：你還能分得清哪些是早期作品？
【宋星】：在下不才，行商前也小小走過藝術這條路。
【江遲月】：那現在就是兩種可能。
【江遲月】：要麽這就是“宋星”化名後的作品，要麽這就是那個男人的作品，之後被她收藏了起來。
【溫念】：也有可能是男人房間裏的那個女人的？
【江遲月】：嗯t……
從對話來看，男人似乎對房子裏的女人有著不同尋常的占有欲。
【宋星】：聽起來啊，是個我愛他，他愛她，她不愛他的狗血故事。
疑點還是很多。
他們在宜華發現的那些細節，和這麽一個結論對應不上。
【段灼】：我在房間裏翻了翻，更新的內容拍在朋友圈裏了，你們看看。
更新的內容是三張全身照合影。
兩個無法看清面容的女孩並肩站著，她們穿著同樣款式的校服，身高挺拔，目測年齡在十八歲間。
似乎是三個階段。
她們以同樣的姿勢從高中，到初中，再到小學，全都留下了合影。
【段灼】：她們上的似乎是種一體化學校，所有學校的名字，都叫宜華。
和小區的名字一樣？
這是巧合麽？
【宋星】：好的，我宣布比我行為更變態的身份出現了——你的房間裏為什麽有人家小姑娘的照片？
【段灼】：嗯……我這邊還有份遺書，遺言很簡單。
【遺書】
【我會殺了他然後自殺 或者自首我能做到的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我一定得做到】
這麽多打氣詞，顯然，他並沒有自信能殺掉阿武。
溫念目光沈沈，盯著群聊裏的信息。
幾人沒有被強制進入睡眠，但夜晚也沒有結束。
“滴答。”
一滴水從天花板上掉落，砸在溫念的手機界面上。屏幕上的“宜華”二字被包裹在水泡中，邊緣泛起彩虹色。
她擡頭向上望去。
天花板的邊縫濕出一大片不規則的陰影。
越來越多的水滴從中往下滲落，滴答滴答，逐漸從細線變成水簾。
溫念想擰開門把手，雙手卻滑膩地猶如沾過肥皂一般，落上去，又很快滑下來。
即使是隔著幹燥的衣服去擰，到地方也如同被卸了力，無法移動分毫。
水無視門縫，漸漸沒過了她的腳踝。
“要來不及了。”她的耳邊響起竊竊私語聲。
溫念將床頭櫃搬至床上，帶著工作日志一起站在其上，目光冷淡，俯視著底下的狼藉。
水越漲越高，沒被固定住的一側床單在水裏向外傾斜飄著。
【溫念】：你們都還好嗎？（發送失敗）
【你的理智值低於30，暫時無法在群聊發言。】
胡說。
溫念抹了把臉上的水。
她現在很清醒。
房子裏的水像小學生奧數題一樣不講現實的排放，在幾分鐘內，水位線便抵達到了一個溫念不得不思考“浸泡過後的手機是否能夠使用”的高度。
工作日志已經被她拋至衣櫃頂上，再過一會兒，可能會浮起，又飄回來。
至少房間裏的水流很溫暖，在人體舒適溫度的範圍內。
就像被浸泡在浴缸一樣，只是水已經到了她的脖頸處。
“……”溫念目光微微一動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低頭，在水裏睜著眼，在地板上搜尋。
找到了。
在一處墻角裏，她看到了某個不曾在房間內出現過的東西：一個小塞子。
這不尋常的水速和溫度……她果然在浴缸裏。
溫念重新仰起頭，重新吸氣，雙腿一蹬便朝著塞子的地方游去，她的雙腳剛剛離開腳下的櫃子，頭部便被股力猛地向下按了按。
她失去了或許有一兩秒的平衡，接著，又很快調整自己的身位，但那股力並沒有消失，只是更為大力的拉住她的頭發，將她向不同的方向拉扯。
不能嗆水。
保持冷靜。
溫念眼圈泛紅，雙手仍舊朝著塞子的方向伸去。
只差一厘米！
頭上的力轉了方向，掐上她的脖子。
她的眼前變得一片模糊。
在這愈加窒息的水流聲中，她又一次的感到平和，亦如在崇德鎮做溺亡夢時的感覺，所有的死生都可置之身外……
她伸出的指尖輕觸到了什麽，小小的，瘦瘦的，像是小孩子的手。
“姐姐！”溫念聽到很熟悉的一聲呼喊聲。
“……瑪麗？”
她順著瑪麗指引著的方向，終於觸碰到塞子上的鐵環，隨後食指穿過，猛地一拉！
短短是幾秒內，房間內的水位如退潮般迅速向下降去，屋內平靜，幹燥，如同無事發生過。
溫念躺在地板上，大口吸著氧氣。
她失去意識。
白天居民樓下。
“有可能就是一場夢。”溫念聳聳肩，“我醒來後，衣服和頭發都是幹的。”
見宋星仍舊雙眼泛淚，她又拋出兩條作證：“工作日志沒被泡壞，而且我的手機不防水，現在也能正常使用。”
宋星淡定不了絲毫，“我宣布你室友才是真正的變態……你今天晚上還是去溫響空出的房子裏去休息吧？”
旁邊的江遲月跟著點點頭。
“誰知道這鬼地方的想法呢……”溫念眉梢上挑，做了個無奈的表情，跳過宋星的問題道：“關鍵是，這種溺水信息意味著什麽？”
段灼：“如果忽略怪談的不科學因素，這其實很像在心理上，某種痛苦經歷的回放。”
“所以不會真正影響到人？”宋星問。
“嗯，身體上的感受很真實，但其實都是自我心理的想象。”
溫念點點頭，將已知的信息總結了下。
末了，她說：“其實主要問題還是在於樓宇關閉這個條件，我有種猜想，身份互換或許對這個條件的實行會是有利的。”
江遲月目光朝段灼的方向偏移。
“但如果是段灼和阿武交換身份的情況，我們減員人數至少一個，上不封頂。”溫念不動聲色的繼續說。
段灼輕笑了聲，“所以我們現在是要……？”
“去找線索啊。”
溫響說，可是現在能找的地方已經找遍了啊。
“不，”溫念搖頭，她轉向其他被藤曼包裹住的樓宇，目光灼灼道：“我們還沒去那裏面看過。”
她的語氣不是探尋，內裏深藏著一層驗證什麽東西的自信感。
段灼追隨著她的視線，輕輕眨了眨綠色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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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念反覆思考, 仍舊沒能想出江遲月的行為邏輯。
她和段灼早在之前便定下約定，在這次怪談世界裏找找機會，在不危及對方生命的情況下, 試探試探。
在真正確認後，她還是有些恍惚。
江遲月無論從哪方面來說，都是一個負責任的，關懷所有人的“大家長”一樣的人物，日常相處中也很正常，所以為什麽, 偶爾會對自己有那種表現？
“咚。”
右側的門傳來悶重的一聲。
溫念下意識的擡頭向聲音源頭看去。
房間門毫無保留的大敞，溫念猝不及防, 將裏面的內容物看得一清二楚。
那是十幾臺亮著的電子屏幕, 上面顯示著不同房間內的同步監控畫面。
她與屏幕中的自己對視。
溫念不能離開。
屏幕裏的樓道上, 阿武拎著警棍, 從上而下的在巡邏。
她得去……把門恢覆原狀。
每跨一步，屏幕上她的特寫也會更近些。
當溫念觸碰到把手時，所有的屏幕上已經全是圍繞著她的, 不同角度的鏡頭了。
她輕輕拉過門, 將它恢覆成幾天前的樣子。
屋子內的惶悚感散去大半。
“就這樣就好了。”溫念疲憊地說。
她回到房間內。
【宋星】：到點了朋友們, 我要開始做變態了。
【江遲月】：……
【溫響】：等你好消息
【宋星】：好的我現在聽到了男主角的聲音，他在喝水，他坐下了，他又站起來了，等等他又坐下了？
宋星雙手捧著手機, 努力說服自己, 這是任務需要，不是自己變態。
耳機裏細細簌簌的聲音還沒停。
衣物摩擦聲, 房門打開的聲音……
“你又在抱那只醜熊了。”男人聲音和煦道，“我不是說過麽？只有我有擁抱你的權力，任何生物對你的註視都會讓我不安和傷心……當然也包括這只玩偶。”
宋星擡手捂住嘴：“……？！”
這裏面還有第二個人？
“我……”是個女人的聲音。
像很久沒開過口一樣，在略顯失真的傳導中，顯得更為沙啞。
又是一陣摩擦聲。
接著，是驟然放大的嘈雜音，宋星放下手機，雙手將耳機和耳朵隔開了些距離。
男人的聲音仿佛近在咫尺：“我這是發現了什麽？”
很近。
宋星屏住呼吸。
他在貼著竊聽設備說話。
“刺啦——”
尖銳的機械電流聲震耳般轟鳴。
宋星面色微沈，一把扯下耳機，重重丟出去幾步遠。
【宋星】：他發現了，還把設備捏碎了……
監聽第一個晚上，就被發現了？
溫念整合著得到的信息，又在群裏安慰了幾句。
她這會兒精神好了不少。
【宋星】：花瓶我都檢查過了，不過只有幾個早期作品有署名信息，叫什麽……宋清禾。
【江遲月】：你還能分得清哪些是早期作品？
【宋星】：在下不才，行商前也小小走過藝術這條路。
【江遲月】：那現在就是兩種可能。
【江遲月】：要麽這就是“宋星”化名後的作品，要麽這就是那個男人的作品，之後被她收藏了起來。
【溫念】：也有可能是男人房間裏的那個女人的？
【江遲月】：嗯t……
從對話來看，男人似乎對房子裏的女人有著不同尋常的占有欲。
【宋星】：聽起來啊，是個我愛他，他愛她，她不愛他的狗血故事。
疑點還是很多。
他們在宜華發現的那些細節，和這麽一個結論對應不上。
【段灼】：我在房間裏翻了翻，更新的內容拍在朋友圈裏了，你們看看。
更新的內容是三張全身照合影。
兩個無法看清面容的女孩並肩站著，她們穿著同樣款式的校服，身高挺拔，目測年齡在十八歲間。
似乎是三個階段。
她們以同樣的姿勢從高中，到初中，再到小學，全都留下了合影。
【段灼】：她們上的似乎是種一體化學校，所有學校的名字，都叫宜華。
和小區的名字一樣？
這是巧合麽？
【宋星】：好的，我宣布比我行為更變態的身份出現了——你的房間裏為什麽有人家小姑娘的照片？
【段灼】：嗯……我這邊還有份遺書，遺言很簡單。
【遺書】
【我會殺了他然後自殺 或者自首我能做到的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我一定得做到】
這麽多打氣詞，顯然，他並沒有自信能殺掉阿武。
溫念目光沈沈，盯著群聊裏的信息。
幾人沒有被強制進入睡眠，但夜晚也沒有結束。
“滴答。”
一滴水從天花板上掉落，砸在溫念的手機界面上。屏幕上的“宜華”二字被包裹在水泡中，邊緣泛起彩虹色。
她擡頭向上望去。
天花板的邊縫濕出一大片不規則的陰影。
越來越多的水滴從中往下滲落，滴答滴答，逐漸從細線變成水簾。
溫念想擰開門把手，雙手卻滑膩地猶如沾過肥皂一般，落上去，又很快滑下來。
即使是隔著幹燥的衣服去擰，到地方也如同被卸了力，無法移動分毫。
水無視門縫，漸漸沒過了她的腳踝。
“要來不及了。”她的耳邊響起竊竊私語聲。
溫念將床頭櫃搬至床上，帶著工作日志一起站在其上，目光冷淡，俯視著底下的狼藉。
水越漲越高，沒被固定住的一側床單在水裏向外傾斜飄著。
【溫念】：你們都還好嗎？（發送失敗）
【你的理智值低於30，暫時無法在群聊發言。】
胡說。
溫念抹了把臉上的水。
她現在很清醒。
房子裏的水像小學生奧數題一樣不講現實的排放，在幾分鐘內，水位線便抵達到了一個溫念不得不思考“浸泡過後的手機是否能夠使用”的高度。
工作日志已經被她拋至衣櫃頂上，再過一會兒，可能會浮起，又飄回來。
至少房間裏的水流很溫暖，在人體舒適溫度的範圍內。
就像被浸泡在浴缸一樣，只是水已經到了她的脖頸處。
“……”溫念目光微微一動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低頭，在水裏睜著眼，在地板上搜尋。
找到了。
在一處墻角裏，她看到了某個不曾在房間內出現過的東西：一個小塞子。
這不尋常的水速和溫度……她果然在浴缸裏。
溫念重新仰起頭，重新吸氣，雙腿一蹬便朝著塞子的地方游去，她的雙腳剛剛離開腳下的櫃子，頭部便被股力猛地向下按了按。
她失去了或許有一兩秒的平衡，接著，又很快調整自己的身位，但那股力並沒有消失，只是更為大力的拉住她的頭發，將她向不同的方向拉扯。
不能嗆水。
保持冷靜。
溫念眼圈泛紅，雙手仍舊朝著塞子的方向伸去。
只差一厘米！
頭上的力轉了方向，掐上她的脖子。
她的眼前變得一片模糊。
在這愈加窒息的水流聲中，她又一次的感到平和，亦如在崇德鎮做溺亡夢時的感覺，所有的死生都可置之身外……
她伸出的指尖輕觸到了什麽，小小的，瘦瘦的，像是小孩子的手。
“姐姐！”溫念聽到很熟悉的一聲呼喊聲。
“……瑪麗？”
她順著瑪麗指引著的方向，終於觸碰到塞子上的鐵環，隨後食指穿過，猛地一拉！
短短是幾秒內，房間內的水位如退潮般迅速向下降去，屋內平靜，幹燥，如同無事發生過。
溫念躺在地板上，大口吸著氧氣。
她失去意識。
白天居民樓下。
“有可能就是一場夢。”溫念聳聳肩，“我醒來後，衣服和頭發都是幹的。”
見宋星仍舊雙眼泛淚，她又拋出兩條作證：“工作日志沒被泡壞，而且我的手機不防水，現在也能正常使用。”
宋星淡定不了絲毫，“我宣布你室友才是真正的變態……你今天晚上還是去溫響空出的房子裏去休息吧？”
旁邊的江遲月跟著點點頭。
“誰知道這鬼地方的想法呢……”溫念眉梢上挑，做了個無奈的表情，跳過宋星的問題道：“關鍵是，這種溺水信息意味著什麽？”
段灼：“如果忽略怪談的不科學因素，這其實很像在心理上，某種痛苦經歷的回放。”
“所以不會真正影響到人？”宋星問。
“嗯，身體上的感受很真實，但其實都是自我心理的想象。”
溫念點點頭，將已知的信息總結了下。
末了，她說：“其實主要問題還是在於樓宇關閉這個條件，我有種猜想，身份互換或許對這個條件的實行會是有利的。”
江遲月目光朝段灼的方向偏移。
“但如果是段灼和阿武交換身份的情況，我們減員人數至少一個，上不封頂。”溫念不動聲色的繼續說。
段灼輕笑了聲，“所以我們現在是要……？”
“去找線索啊。”
溫響說，可是現在能找的地方已經找遍了啊。
“不，”溫念搖頭，她轉向其他被藤曼包裹住的樓宇，目光灼灼道：“我們還沒去那裏面看過。”
她的語氣不是探尋，內裏深藏著一層驗證什麽東西的自信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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